每年我們都按時為聖誕禮品而大買特買;這些揮霍不少錢買來的垃圾產品中,大部分卻不是對方所要的。那你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?送一盒你自己烘製的蛋糕不就行了?
看來已沒有一樣禮物是他們必需的,沒有一樣是他們還沒有的,甚至沒有一樣是他們要的。因此你只好買給他們一具光電馬達推動的「揮手女王」公仔;一小盒刷臉小毛刷;鍍銀的冰淇淋杯架;一具充氣助步架;一隻電子罵人小綠蠵龜;或者,不知怎的我發現一種還有點意思的,叫做「玩完就刮」的世界地圖。
這些玩意在聖誕節當天看起來還蠻好玩;第二天,有點蠢;第三天,一看就有點不好意思了。因此到了第十二天,它們可能已被當成入土為安的垃圾。這些被我們賦予「禮物」使命的玩意,僅值三十秒意義含糊的娛樂,或帶來比不上抽支菸更爽的刺激,但它對我們所造成的不良衝擊,卻是經年累月綿延到無數代的。
當我們研究安妮‧李奧納德的電影《東西的故事》就會發現,在消費者經濟中流通的物品,僅1%在售後六個月仍在使用。我們即使期望讓物品能使用久一點,卻因為東西快速變舊或故障,或被認為過時而難逃原始計畫中的淘汰。
其實我們所購買的許多產品,特別是聖誕禮品,永不會過時。過時意指失去使用性,但它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使用性,所以永不會過時。這類玩意包括像電子鼓T-恤、黑武士撲滿、耳式iPhone盒、啤酒冰袋、電子醒酒器、音波遙控器、培根味牙膏、舞狗….。這些玩意沒有一件是聖誕節之後你還想要的,或想看一眼的。他們最多讓你開口說聲謝謝,或讓你看了小小恥笑一番,然後呢?甩在一旁,涼快一世。
但這些產品所呈現的愚昧,與它們對未來世界所造成的深遠衝擊相匹配。它們在製造上需要稀有原料與能源,複雜的電子設計,還要動用運輸,讓不同原料物資經過進一步加工,結合成徹底無意義的廢物。此外,我們委外的製造,不僅消耗化石燃料,而且連帶產生二氧化碳。這些在我們的生產及消費過程中所產生的二氧化碳,竟佔二氧化碳總排放量的一半以上。我們正為製造光電浴盆溫度計與迷你桌上高爾夫球手而摧殘著地球。
東剛果戰區原本出產智慧型手機所需的礦產。然而這些礦物因持續減少而造成政府與地方軍頭的利益衝突;結果卻使其人民遭到大量屠殺。另一樁事是,為了要生產「個人化心型木質切板」(譯註:可烙上自己或親友名字的切版)而砍伐森林。還有,為了生產「講話魚」而在河川中下毒。這都是病態性消費例子--一種藉由廣告與媒體的宣傳而發作的世界性消費集體錯亂病,但我們幾乎未注意其來龍去脈是怎麼一回事。
2007年,記者亞當‧威爾茲曾作如此紀錄:在南非有十三頭犀牛死於盜獵。今年,截止目前為止已有五百八十五頭犀牛被射殺。沒有人知道牠們被射殺的全部原因。但其中有一個原因是,越南的鉅富現在喜歡將犀牛角粉撒在他們的食物上,或像吸食古柯鹼一樣吸食犀牛角粉,以壯其身。這樣行徑堪稱怪異,但與幾乎所有工業國家民眾所幹的事沒有差別--將活生生世界推入無止境的消費深淵。
這股快速成長的生產與消費發展並非來得意外。為了鼓勵這股浪潮出現,我們的生活早被它所框住與定型。世界貿易規則正逼迫著各國參與垃圾產品製造大慶典。各國政府為刺激買氣而忙著搞減稅、解除商業管控與操作利率等措施。但這些政策執行者鮮有人停下腳步問:大家這樣花費,是花費在什麼上面?當富有的購買者所提出的,或所能想到的需求都為製造商家所接受與配合之後,消費成長就要看如何販售這些徹底無用物了。於是莊嚴的國家權力與尊貴,全掌控在宅配「罵人綠蠵龜」到府的工作上。
有愈來愈多的男性與女性,不僅獻身於生產、行銷這些垃圾玩意,而且譏諷所謂沒有這些玩意,照樣可以活下去的說法。電視的電子產品廣告中,有一婦人這樣說道:「我不買禮物,我經常是自己做禮物送人的….」,廣告旁白卻接著說,「你可不能像她這樣噢!…」。谷歌平板電腦廣告中有一對父子去森林露營,兩人樂在其中的卻是他們的Nexus 7上的特殊功能。生命中最美好之物是免費沒錯,但他們總有辦法讓你掏腰包買他們的東西。
消費群快速發展的同時,也出現收入所得不公平的成長。這說明上漲的經濟潮流,不會沖抬起所有舟船。美國經濟在2010年有著亮眼的表現。該年美國總體收入成長的93%,竟都集中在收入最上層的1%人口之中。這種現象,以前的說法是我們必須讓生產遍地開花,讓地球充滿垃圾產品,以助窮人過活。這種說法現在說不通了。儘管幾十年來,錢多得不知如何花的超級富翁聚財有方,人們卻認為地球的前景黯淡之至。
政府、媒體與廣告業者在某些方面合作是很有效率的。他們將財富與歡樂與消費掛勾之後,就會讓你自責得無地自容。我們看到上星期電視Radio 4頻道的《道德迷津》節目,大多數受邀名嘴都在數落減少消費的想法,有人甚至將減少消費的觀念扣上一頂「獨裁主義」的帽子。當全球都進入拼命生產 + 消費的狂亂世界時,那些不肯參與者反而被視為瘋子。
終歸一句話,看上帝面子,請別一面倒垃圾給地球,一面還說你關心它;如要送禮給親友,寫一句詩,烘一個蛋糕,送一個吻,或講一個笑話就夠了。
翻譯自英國衛報